回首国产悬疑剧近10年,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高开低走,一声叹息”。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为何这么说?
只用短短3年,悬疑剧就直接迈入了盛世。
先是2017年,平地一声雷,《白夜追凶》和《无证之罪》横空出世。
悬念智斗交锋,人性抽丝拨笋,看得人欲罢不能,悬疑类型由此进入了新纪元。
仅仅三年后,一个《隐秘的角落》、再一个《沉默的真相》,直接将国产悬疑剧的水平,拔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阶段。
悬疑剧,一度被观众寄予厚望。
但也是由此开始,悬疑剧尝试过诸多公式:撒糖CP+悬疑、科幻+悬疑、时间线+悬疑,基本以失败告终。
可以说《隐秘的角落》之后,悬疑剧的走势,也呈现出了一种“悬疑”态势。
尤其是,一部部新作还在推出,可在观感上,却大差不差。
要么,延续着罪案、刑侦悬疑剧创作的套路;
要么披着“悬疑”的皮,骨子里还是国产爱情偶像剧。
能称得上优秀的悬疑剧少之又少。
明眼人都看得出,国产悬疑剧,需要一场破局,问题是,谁来破局?
当初开创悬疑剧高峰的人出手了:辛爽+秦昊,《隐秘的角落》原班人马。
这次说的故事在东北,那再加上一张东北王牌:范伟。
这次的新剧,《漫长的季节》。
王牌组合出手,陈明昊、刘琳、侯岩松、唐曾、张帆坤……超过10位实力派演员加盟。
它能让“悬疑”重回高光,来一次“绝地反击”吗?
一看网友评论,炸了。
夸辛爽的,夸秦昊范伟的,夸东北味儿正的,有点直接开出8.5分以上,不怕它骄傲。
出于好奇连夜刷完三集,拍胸脯说目前好评绝非尬吹,敢说如果保持这个水准,它就是逆天改命的好剧。
当然也有争议,质疑就在,这部剧,和观众过去看的国产悬疑剧不一样,甚至和辛爽自己的《隐秘的角落》也不一样。
但不一样,那就对了。
国产悬疑剧已经龟缩在“不出错”的安全区里太久了。
而辛爽,无论是剧集整体悬疑+幽默的风格,敢把秦昊变成这样的演员的选用,角色的刻画,一句话,不走寻常路。
到最后,用悬疑轻喜剧来包裹了一个悲伤故事的内核——隐秘的角落里,藏着漫长的季节。
三个关键字概括前三集:悬、真、新。
来,一起走着。
既然是生活悬疑剧,肯定免不了悬疑元素。
但这次辛爽和《隐秘》的玩法不同。
《隐秘》中,他用寥寥几笔,就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极其高能,又极其吸引人的悬疑情境。
而《漫长的季节》才开场,就狠狠挑衅了观众的观剧习惯。
过往的悬疑剧好像开场都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雨之夜、用一场惊心动魄的悬案开场,最好一开场就把尺度拉满。
本剧却一上来就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和一个丰收的秋季。
火车的驰骋与范伟气定神闲拉起的汽笛让人心情爽朗,你不说这是悬疑剧,我是万万想不到这是悬疑类型。
接下来当下时空一场充满欢乐音乐氛围的追车戏,依然很难说有多少悬疑氛围。
直到1998年时间线,范伟的角色作为厂安全积极分子,被卷入一场碎尸案中,给观众的感觉,依然是黑色幽默。
因为范伟的表演,太可乐了。
陈明昊饰演的警察队长带队来厂子里查案,需要保卫科的人出来协作,刚刚还在吹牛的保卫科科长,立马就怂了,说自己晕血!
正好范伟饰演的火车司机王响自告奋勇,就让他带着警察进厂查看。
范伟一上来,对着陈明昊演的警官一阵表态,一整个见过大场面的样子,还主动和戴着手套的警官握手。
直到警官告诉他,这是一个碎尸案。
瞬间他就绷不住了,一路开始yue,一直yue进了医院,厂领导还假模假式来慰问。
环境、故事背景、人物性格,前15分钟就立住了。
秦昊买车被坑,范伟追查套牌,碎尸案开端,一堆伏笔,埋下了。
但观众依然感觉不到太强烈的悬疑氛围。
直到第一集结尾,范伟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独角戏。
注意,是独角戏。
这场戏中,他握着浑身湿漉漉的儿子王阳的手,
说着给儿子做了最喜欢的菜,絮絮叨叨唠嗑,最后脸色一变说:那个人回来了,这一次,不会放过他。
说着说着睡了过去。
观众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第二天清晨,镜头一转,切到了范伟身后,儿子王阳的遗照。
碎尸案就这样,和王响儿子王阳死联系到一起,
也是从这里开始,碎尸案真正将范伟角色、秦昊角色和陈明昊角色连了起来。
三条时间线的悬疑故事,也由此全面展开——
第一条时间线:1997年。
王响还是开火车的优秀职工,有个叫王阳的儿子。
王阳高考失利,邂逅了一个叫做沈墨的漂亮姑娘。
沈默为了某种原因需要钱,去娱乐城维多利亚弹钢琴,被海哥羞辱,
但海哥刚出门就被飞车党修理,又被王阳补了一脚,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跟沈默熟识、出手狠辣的聋哑人。
这一年很重要,因为从后续的剧情看,正是这一年,沈默被杀害并碎尸,而王阳也是在这一年死去,那么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默、王阳、聋哑人之间,到底又有怎样隐秘的关联?
再看第二条时间线:1998年。
这一年,王响失去了儿子。
他所在的桦林钢厂因为港商卷钱,行将破产,下岗潮将至。秦昊饰演的龚彪为了追求王响爱人的表妹,告诉王响,他这个老火车头可能也面临下岗。
而碎尸案也是发生在这一年,尸体的碎片在厂子附件被发现。陈明昊饰演的警察队长带队展开侦查。
为了立功不被下岗,王响努力参与到碎尸案中。但后面的故事告诉我们,案件最终成为悬案,陈明昊饰演的警察队长,因此而离职。
最后是第三条时间线:当下。
二十年后,王响从火车司机,变成了开出租车的司机。当年提醒他的龚彪,如今和他一起开出租,还成了他的妹夫。
此时一场套牌案,令当年的真凶再现,由于真凶和王响的追车中受伤,王响从彪子的小情人小露那里得知了凶手的线索,合力追凶。
但小露却因此重伤进了ICU,王响还发现了小露防身的那把剪刀。
真凶越来越近了。
此时两人意外和当年调查碎尸案的马队长相遇,三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老头,开始寻找隐秘的真相。
看完三集,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悬疑故事,故事里充满了时代变迁、家长里短,由于采用的是多线叙事的手法,导演甚至并没有刻意地去标明时间线,只是用碎尸案和王阳的死牵连起了三个时空,
所以习惯了倍速追剧的观众,可能会一看尬二看懵逼,只有再下一层才能咂摸出味道。
而冲突过后,四个悬念也随之埋下:
当年沈默和追求她的王阳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王阳几次出现都是湿漉漉的,是暗示受害时是雨天,还是尸体在水里?
王响听说卖药的疑犯在给小露看自己需要的药物时,直接给了手机,没说一句话。那么王响追的这个疑犯,是不是就是当年的聋哑少年?
从王阳的几次转场来看,被分尸的大概率是沈墨,抛尸的很可能就是王阳。但爱沈默的王阳,为什么这么做,他是怎么遇害的?
还有,王响在当代时空又有了个儿子,也就是史彭元的角色,但他老婆却去世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三线交织布局,一个看上去不是很着急的开篇,却徐徐将各种线索埋下,命案若有似无,生活永远火热。
如果按照固有的认知、习惯,估计大多数观众都会惊叹:这剧怎么就悬疑了呢?
但这正是辛爽高妙之处,他要破的,正是悬疑剧套路这个局。
过去我们说一部悬疑剧不好看,通常会说“太假了”。
那么,“真实感”便成为了评价一部悬疑剧是否足够优秀的重要维度。
如果观众无法相信这个故事,这部悬疑剧肯定就失败了。
《漫长的季节》的真实是多维度的。
比如让东北人耳熟能详的细节:自行车座上,包着粗毛线织的车套;工厂里的澡堂,一根管直刷刷往下冲水柱。
还有东北人日常的台词,“都懒出花来了,拿个盘子装!” “拿个盘子装你能吃出花来?”
导演“生活化的镜头”,给观众尽量呈现出一个真实的悬疑故事。
但最关键的,还是对人物更为丰满的塑造。
辛爽组的这个演技高端局太精彩了,演员没有一点是在演戏的感觉,说话语气、表情,自然而然。没有任何一个角色会让你觉得尴尬。
三位主演尤其精彩。
先说秦昊。
很多观众开场半个小时都没看出来,上次的秃头男张东升,这次竟然变成了中年发福、有点油腻又有点嘴碎的彪胖子。
秦昊的演绎更是惊喜,他本身是山东人,但演起东北话痨毫无违和感,怎么舒服怎么来。
尤其在小情人面前吹牛的样子,整一个吊儿郎当中年男,就像范伟评价的,彪子,就靠一张嘴行。
妻子在家工作补贴家用,他翘着腿看球赛,还觉得委屈;擅自用妻子的小金库买新车,还被人扣了,一点不感到惭愧,这些演绎简直是太有生活了,呈现出来的角色,“不能更像了”。
再说范伟。
从国营厂的保卫积极分子、光荣的火车司机,到满脸沧桑历尽生活磨砺的出租车老师傅,人物又被他演绝了。
尤其是年轻时那股叽叽喳喳,恨不得管天管地的劲儿,完全演出了当年老职工的感觉。
同时又演得很好笑,演员最难演的一直都是喜剧,更不用说荒诞的、黑色喜剧。但范伟的喜剧表演,却是如此充满生活,让所有人笑得毫无违和。
就这么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最后一起查案,一起相互扶持着查出真凶,范伟和秦昊的第一次合作,表演竟然如此琴瑟和弦,其实这部戏,就已经错不了。
但陈明昊的表演,也不是开玩笑的。
当年粗中有细的刑警队长,变成了头发稀疏但的老年大学拉丁舞王。
陈明昊在两位一流演技派面前,是一点不露怯的。
这三个厉害的演员,也演出了国剧中一种很新的一种老年追凶组合。
其他的一些角色也是个个精彩,这些角色呈现出来的感觉,就都很像我们周边熟悉的那些街坊四邻,没有任何距离感,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亲近,让你相信他们就是故事中真实存在的人,这种真实感,可真是杠杠的。
更绝的是那种地道的东北幽默感。
被称为“东北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班宇,作为本剧策划,将大量的东北日常俚语、方言自然而然地融入到对白中。
所以范伟跟秦昊之间的东北味儿对白特有意思,“瘪犊子”“傻狍子”“你瞅啥”看看的人太可乐了。
当然最好笑的还是——“是不是有种新技术,叫DAN”?“DAN是蛋”,“新技术是DNA”。
剧情也好笑。
秦昊演的彪哥刚买了一台新车过来,正在跟范伟嘚瑟。
可范伟一看发动机,就告诉了秦昊一个可怕的事实,这车是一辆泡水车。
这还不算完,秦昊为了凑齐露露的医药费,去游戏厅赌博,好不容易打了一晚上,正准备收钱,范伟一来看热闹,警察就把他们抓了个正着。
两人蹲在警局里的时候,秦昊终于忍不住对范伟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属龙的,我要出去算一下,你是不是克我?”
范伟立马回一句:咋不说你克我呢?
这种生活化笑料还有很多。
比如友情客串的任素汐饰演的面馆老板娘正站在门口,让人办她掏下水道,一直骂骂咧咧怀疑是竞争对手弄她。
结果一看捞上来的袋子里装的是人腿的时候,瞬间就懵了。
等到陈明昊演的警察来问她话的时候,她全程牛头不对马嘴。
问她俩有没有事儿?她说:俺俩没事儿,俺俩是普通的朋友。
用喜剧化解紧张节奏,用生活化的镜头去展示悬疑故事,这就是这部电视剧的高妙之处。
《漫长的季节》对“悬疑”类型的解构,不是单一的。
在传统悬疑剧中,导演往往容易将精力倾注在“悬疑”上,有意无意弱化其他类型。
如果观众的思路跟不上剧情线索,则食之无味。
但《漫长的季节》不同,它创造了一种很“新”的悬疑剧。
首先,整个悬疑故事,都是高度生活化的。
当观众感到了故事的真实,也渐渐跟着导演的节奏,进入了故事情境,因为《漫长》这个剧里聚焦的是“人”,是三个老头的插科打诨“贼心不死”,是他们唠嗑互怼却又相互帮忙,是活生生的人。
观众看他们从光辉岁月到认真地老去,不管是人生遭遇多少悬疑,他们都在努力面对,活着,想那么多干嘛,都这样活着。
这就是一出好戏。
其次,是视听突破。
辛爽不是科班出身,但他的镜头语言、配乐和转场却充满了电影般的奇思妙想。
有场戏的调度被很多观众盛赞——从德彪西《月光》的配乐剪辑,转到王阳抬啤酒上楼,再转到窗外王阳骑车带沈墨,整个调度堪比文艺电影。
这样的文艺镜头很多,麦田桦树,微风吹过,轻盈拉扯不同时空,淡淡讲述时代的挽歌,带着细腻的美感,但又不是炫技,而是服务于故事氛围。
有些明明很激烈的追逐戏,配上的却是轻松欢快的配乐。
这种影像手法就是和普通悬疑剧背道而驰的,但谁说阴暗的色调才是悬疑剧呢?
辛爽偏要在一个明亮温暖舒适的情境下,讲好镜头里的芸芸众生、人间百态,讲述时代的车轮裹挟着渺小人群的命运前行。
最后,是内核的升华。
《漫长》的内核,从个体的命运,到时代的车轮,循序渐进,有剥洋葱的感觉。
悬疑凶杀案外,岁月变迁、主要人物的人生轨迹也是沉重且直击人心的部分。范伟秦昊角色人生二十余年的境遇变化,倒叙插叙式的交叉叙事结构并非是炫技,而是在展现一种人生的无常,时间的流逝。
导演慢条斯理,娓娓道来将三个老头生活的背景、场景一一铺开,悬案这根刺就有了根基。
比如王响,一个技术骨干,一个受人尊敬的“火车头”,出人意料地下岗。
他的老婆罗美素的心脏支架钱,几年都没报销。
他一直向警方靠拢,其实就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工作,防止自己被下岗。追凶背后,更多是生活的味道。
而秦昊演的彪哥原本是前途无量的大学生,还是厂办的秘书,但也一起随着时代发生命运转变。
一言以蔽之,工厂没了,工人下岗,命运被摔碎或被砸碎。
这一切对于一部悬疑剧来说,显然是太多了,辛爽完全可以复制《隐秘》的成功之道,而不是另起炉灶。
但这正是这部剧的宝贵。
当下很多悬疑剧看似反转不断、故事精彩,但本质上其实是硬邦邦地套公式。
怎么开场下猛药、怎么埋伏笔、怎么起范儿,每一个关键戏剧点甚至细化到演员的台词、表情,都能找同一批次的大量样本。
是悬疑吗,其实是摆烂。
反正大家都这么拍,有流量就说明是对的。
但永远不要低估观众,是好是坏观众是会看的。
幸运的是,《漫长》因为主创上一部剧的成功,得到了“纵容”,以反骨的状态创作,眼看着共鸣者不算少。
当大家都在依葫芦画瓢,他们却为悬疑剧,开出另一条大路,一条充满生活化、东北化幽默的路。
能做出这样的剧集,本身就是宝贵的,何况前三集的品质,还这么出彩。
问题是,漫长的季节之后又是什么?剧集能不能凭口碑,成为第二部《隐秘的角落》?
别急,往下看,范伟饰演的老司机和秦昊演的彪子,很快就会给出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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