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Y 2023

【资料图】

COVER STORY｜封面故事

两代人横跨18年的故事

3年的创作周期

107天最累的拍摄日

长达1年的后期制作……

时间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辛爽以及他的第二部作品《漫长的季节》的计量刻录。

正如他经常提及的，时间穿过我，抚平我，他理性又感性地面对时间与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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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漫长的季节》中的那句诗，他打了一个响指，在广袤的时空中，静静聆听着另一处的回响。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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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过了一半的时候，《漫长的季节》开播了。导演辛爽每天和观众同步观看，别人追的是剧，他看的是弹幕。他试图从中了解，观众对于这部剧的反馈。

他也知道，参与这个项目的所有人此刻和自己一样，都在密切关注这部剧的反响。制片人、演员、编剧……台前幕后三百多人，全都在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观众对《漫长的季节》的评价。

那几天，辛爽的压力被推到了顶点。算起来，他开始拍摄剧集的时间不过六年，第一部剧作是三年前的《隐秘的角落》，豆瓣评分8.8，是2020年的现象级热门剧。然而，上一部作品的成功也无法让辛爽这一次非常笃定，反而让他背负了更大的压力。对一个导演来说，第一部作品多少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但是，第二部对于他而言，可能更为关键，不可避免的是人们总会拿它和第一部做比较，如稍有逊色，可能就会有人说：看，他的第一部作品靠的是运气。

那几天，大家也很有默契，团队之间也尽量不交流这件事情。一旦开了口，不管说什么，怎么说，都是在往重重压力上再加一码。非常安静的时候，其实也许不平静，大家每天都在关注，都在等待。

这帮人聚在一块，始于大家想要把这个故事做成什么样。从制片人到主创团队再到演员们，每个人都感受到，辛爽想做的不是一部市面上常见的剧作，不会止步于讲一个精彩的故事，他们想给故事加上现实的底色和浪漫的飞行，以及人们回望自身命运的负重前行与轻装上阵。而正因于此，这帮人选择了相信他。

三年后的今天，兑现承诺的时刻到了。豆瓣开分那天上午，辛爽还没起床，制片人卢静打来电话，把成绩告诉了他：9.0分。

那一刻，就一个感受——终于可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这个分数，从某个层面上证明了辛爽跟每位主创说的都是真的，确实像当初计划的那样做了，而且换来的结果是得到了共鸣。

出分后，随着口碑慢慢发酵，团队里的人也放松下来，每当见面时先击掌，扬起笑脸，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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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季节》原剧本是一个肃杀的冬日里的东北故事，实打实的悬疑气质。兜兜转转到了团队这里，故事中的东北生活的真实质感和一个开出租车的老人执着于解决人生中一个问题的视角让大家找到了启动这个项目的动力。辛爽减少了悬疑事件的比重，更看重剧本里展现出的东北生活真实的细节。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第一集里面有一场戏是王响下班，加了一个夜班，早上回家，拎着油条，进屋罗美素正在熬药，王响给妻子倒药出来喝。夫妻之间的那些特别日常的、特别生活的对话和细节，让团队找到了“抓手”。

这样一来，这部剧注定不会是快节奏、强情节的典型悬疑剧，而是一个沉静舒缓的、带着诗意的、更为丰富的故事。放在当下市场，也许并不是大家以往认为的“凶狠故事”主题。

回归最基本的底层逻辑，辛爽认为这是作为导演的职业道德。在前期，他和制片人卢静的工作就是一定要先弄清楚要做什么，然后拿出切实的东西去说服大家。

这些扎实的前期工作打消了各方的疑虑，也争取到了众多好演员的加盟。起初，与范伟的合作，经历了两次“双向选择”。第一次见面，辛爽带上了他在工作中不离身的iPad，里面满是这部剧相关的资料和笔记，他向范伟讲述自己和主创团队如何将一个悬疑题材扩展成了人与命运的故事，讲述这部剧将呈现的人与人之间的真实情感以及人们在遇到困境时如何面对和内心的涟漪。辛爽讲了两个小时，范伟听完，握住他的手，重重地晃了几晃，像是一种无声的认同与托付。

开机之前，围读阶段，辛爽得知范伟想跟他聊聊，当时是夜里12点。辛爽看到范伟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上面满是笔记。这场谈话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一开始是范伟在问，辛爽回答，聊着聊着，范伟发现，除了对范伟所演人物的理解，对剧情的理解，辛爽对边边角角的角色和细节都想到了，各个方面他准备充分，拍出来的，不会拍出来的，他都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又过。这下，范伟放心了。

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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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漫长的季节》的主创团队80%来自于《隐秘的角落》，饶是大家已经十分熟悉，但在项目开始之前，仍然还是会一一提前沟通，成为彼此都确认且认可的工作伙伴。在之后的创作中依然会经历各种解决问题的过程，不断的磨合与探讨里，需要有共同的创作热情和创作目标才能抵达最终的方向。

制片人卢静和辛爽合作了两部剧集，和观众能够沟通、交流起来，是团队选择项目时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导演和制片人的工作是两个相交的圆，导演负责创作，制片人负责市场、题材、定位等。彼此尊重对方的工作内容，而在需要沟通时，也会毫不吝啬地给予对方工作上的支持。在中间的相交地带，则是共同的审美与创作理念推动大家一起前行。

编剧潘依然觉得辛爽会“魔法”，擅长在现实主义土壤里注入浪漫主义的想象，《漫长的季节》里的雪可以穿越时空落在每个人身上形成抚慰，老年的王响可以在玉米地里和过去的自己说“往前看，别回头”，这些忽然“飞”起来的时刻，形成了美妙的想象空间。

原来文学性的东西也可以在影视剧中做出魅力，能和观众产生共鸣。”

辛爽和团队的工作方式是他会参与到所有制作的环节中，这个过程中导演更重要的职责是要确保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明确知道要做的是什么，鼓励大家拿出真实的想法，并且希望最后的结果是大家一起碰撞出来的。虽然职业要求导演往往是最后做决定的人，但在这个团队中，每个人、每个部门都有一个默契和共识，就是需要把自己负责的部分做好，要做到这个职能的上限。让每个人发挥自己的长处，加在一起往上跳，够到所有人的专业和智慧的最高点，这样的创作状态让大家沉浸，也让大家享受。

这群人一起经历了三年，12集的剧拍了107天，辛爽不觉得这三年有多辛苦，反而是一件幸福和幸运的事情。拍完之后一年，当《漫长的季节》正式与观众见面时，所有主创又聚在一起，对于这段旅程的“漫长”与“短暂”又有了新的感悟，文学策划班宇如是说，“「漫长」和「短暂」本身就是一个时间概念，我的答案是：短暂的是重逢，漫长的是等待重逢的时间”。

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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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季节》播出的时候，关于剧中“闲笔”与“伏笔”的讨论甚多，比如剧中一个情节，前面王响在墙上挂厂长去看望他、代表他自己荣誉的照片，除了生活化的细节，好像对叙事功能没有太大的直接帮助。而到了最后一集，当王响将照片取下来，换上儿子王阳的遗像，闲笔变成了巨大的伏笔，那一刻，命运带给剧中人物的冲击感扑面而来。

命运也许不能用公式去套用计算。上一秒，命运可能尚有伏笔，下一秒，转折却来得毫无征兆。对剧中的人物来说，对辛爽来说，都是这样。

在成为导演之前，辛爽还有过几段经历：Joyside乐队前成员；做过音乐编辑；曾经也给其他歌手写歌作曲；成立广告公司，拍一些广告。一路走来，顺其自然。

人生由一个又一个的节点构成，惯性思维会觉得前因后果，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必然由之前的某个细节引发，但其实并不尽然。对于辛爽而言，创作可能不可避免地需要调动人生经历的总和，但这只是他在符合故事叙述的基础上，使用的一种创作工具。创作是一个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做好该做的事，也不意味着结果就会按照之前的预设或者想象发生，两者之间不存在等号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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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计算出来辛爽会在2018年夏天开始的时候遇到《幻乐之城》。那时候，他拍了一些广告片，音乐人梁翘柏发起了音乐创演真人秀《幻乐之城》，问辛爽有没有兴趣以导演的身份加入其中。在这档节目里，导演要和演员一起，从一首歌展开一个故事，完成一段时长8分钟的有唱有演的实时实景拍摄。在此之前，辛爽一直没有机会讲故事。

很快他就发现，节目组非常尊重创作，给了很大的自由度和创作空间，合作的各部门专业度也很高。辛爽抡起胳膊开始干，撒开了玩，一共12期节目，他参与了5期。每一个期都不一样，有喜剧有悲剧，有亲情和勇气，有1990年代的东北爱情故事，有错过的梦想，也有自我的探寻。而且，他把每一个故事和主题歌都在情绪基调或者表达上多少做一些反差，叠加在一起，效果很奇妙。

在节目里合作了两次之后，演员李光洁这样谈到辛爽：

所有的问题他都看在眼里，而且他会想好怎么去解决，让你特别安心。

也许之前的默默积累和用心派上了用场。自从做了导演这个职业之后，辛爽就开始留心看别人的视听，别人的镜头语言。他发现，导演这个职业有一个先天优势，看片就是一种学习。只要你愿意，全世界的导演都是你的老师。

那个夏天在《幻乐之城》中过去了，回忆起来，就像在迪士尼里逛了一整天，挺累的，但是特别开心。辛爽至今认为《幻乐之城》里的五个故事也是自己的代表作，代表了那个阶段的创作状态。他拍了五个完整的故事，在这五个故事里尝试了不同的题材和类型。改变也在那一年发生。当时，很多影视业内人士都在关注《幻乐之城》，大家在看谁会演，也在看谁会拍故事。节目之后，有很多剧本送到了辛爽手里。当时平台的制片人找到卢静，问她手上有没有合适的剧本可以发给辛爽，卢静心想那时候的辛爽可能正志得意满，未必是一个好的时机，但出于不好拒绝制片人的好意，将手上正在开发的一个尚未成型的项目递了过去，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辛爽的回复。在后来的接触中，卢静发现辛爽非常谦虚，对待项目的态度非常认真，于是他们的合作开始了。汽笛声轰响，火车换了轨道。

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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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季节》播出后，辛爽在一档节目中接受访问，主持人问他有什么秘诀能拍出热播剧，他说，没有秘诀，只有一个做事的底层逻辑，就是尊重观众，相信他们的理解力和感受力，拍出真正好的作品给他们看。在这段访谈中，弹幕不时飞过四个字“感谢导演”。辛爽在微博私信中也经常收到这四个字。

因为一部剧，观众和导演以平等的身份相遇，分享换来了共鸣，尊重换来了尊重。

最近辛爽读完的一本书是《和瓦尔泽一起散步》，他从中也获得了一种共鸣，创作是要源于爱，爱自己、爱所有的人物、爱这个世界。

《漫长的季节》结束了，辛爽知道自己不会重复，下一部会做一个新的、不一样的。

但下一部是什么，他也不着急。现在，他给自己放了假，也在等儿子放暑假，他要陪家人。

接下来，他也要和《漫长的季节》告别了，就像剧终时他送给观众也送给自己的最后一首片尾曲《再回首》：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凡凡从从容容才是真，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都过去了，一稿一稿的剧本和日日夜夜的讨论，来来回回的磨合，一对一的确认，还有人生中最累的、不间断的、逃不掉的、拍摄中的107天，随时可能冒出来的等着他去解决的新问题，以及后期的五个剪辑版本。

他还会拍下去，就像神话中西西弗斯日复一日推巨石上山。尽管推着推着偶尔也会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推一块石头？推它的意义是什么？尽管明知道推到山顶上也一定会滚下来。但是这个过程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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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让他走到旷野中，由着自己的心，打了一个响指。《漫长的季节》播放到最后一幕，年老的王响走出玉米地，追着疾驰的火车，向年轻的自己喊：“往前看，别回头！”这一刻，整个屏幕都被弹幕淹没了，上上下下整整齐齐，全都是同一句——往前看，别回头。共鸣声呼啸而至，不止辛爽一个人听见。

摄影黎晓亮Alexvi

监制&创意王姗姗 张末

统筹暖小团

造型Benny

妆发刘屹光

造型统筹盐

导演：壹杨

视频摄像李东宝

摄影助理王嘉玉、张尚泽、张浅初（ASTUDIO）

采访 撰文十一

新媒体编辑Sissi Hua

排版Sophie Feng